一段主歌和副歌唱完， 雁唐放下吉他問：“現場版和錄音版有區別嗎？”

艾笑說不出話， 只用一雙濕漉漉的眼睛望著她。

當然有區別，區別太大了，她的心都要被Live版現場偷走了。

“怎麽還聽得要哭了？”雁唐從包裏拿出張紙巾， 語氣輕柔。艾笑接過紙巾說了聲“謝謝”，然後低下頭：“可能因為你是我唯一追了這麽久的歌手吧。”

“傻孩子。”雁唐嘆了聲氣，想伸手拍拍她的頭， 想把她攬到懷裏——到最後，卻是什麽都沒做。

她為某件沒被記起的約定而感到遺憾， 但這種事急不來，倒也沒什麽可計較的。

不能拍頭和抱抱，安慰總還是要有的。雁唐看她眼眶還是紅的， 心疼地說：“別哭了，對嗓子影響很大，要不我給你唱個神曲聽聽？”

艾笑腦海裏瞬間刷過女神早期和朋友合唱的魔性神曲，“撲哧”笑了出來：“不用啦，這樣就好， 我是太開心了， 抱歉。”

等她緩過勁兒， 雁唐拿水來給她潤嗓子，然後從發聲講起。

風水輪流轉， 昨天艾笑還給她講日語的人稱和語法，今天就輪到對方給她講唱歌發聲了。艾笑壞心思地想，要不要她也叫一句“雁老師”， 看對方會是什麽反應。但仔細想想，這樣做實在太羞恥了，只得作罷。

講課中的雁女神有著獨特的魅力，都說認真的人格外令人心動，艾笑一面練習發聲一面偷看她，連那不經意撩頭發的動作都會讓她心跳加快。

雁唐帶她練習了一會兒，休息時突然說：“你呼吸的調節好像不太對。”

艾笑：“……”是啊，不太對，呼吸有點快。

她不敢說出實情，輕咳一聲說是不太會調整，接下來會努力。

雁唐看著她不自然的表情，在偏過頭喝水的時候彎起了眼睛。

艾笑玩著手機，看到微博APP時猶豫一瞬，問：“我們還沒看微博評論吧？”

“晚上再看吧，等大家將真正想說的話頂到熱評我再看。”

“那我也晚上看好了……”艾笑收回點向微博的手，連同QQ也沒敢點開，隨便打開一個小游戲來打發時間。趁女神不註意的時候，她偷偷瞟向雁唐的方向，導致游戲裏的小人撞死了好幾次。

休息後，兩個人又練了一個小時，時間便到了晚上。雁唐說不能餓到她，帶她到附近的港式茶餐廳吃晚飯，期間還接了個易嫻的電話。艾笑喜歡吃蝦餃，這家味道又是出奇得好，害的她一不小心就吃撐了。

吃撐顯然不能繼續練歌了。飯後，她想直接回學校，雁唐堅持將她送到了校門口，說是剛好易嫻有事找她，順路去她家。

“易嫻怎麽了？”艾笑本來沒立場問的，但一想到那狗血三角戀……她忍不住。

雁唐無奈地嘆氣：“有關她隊長的事吧，她電話裏說的含含糊糊，只說了讓我去找她。”

艾笑應了一聲，看著面前的雁女神，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和她道別。任何一種道別都帶有不舍的情緒，她說不出“再見”。

雖然明天還有日語課，但是……

但是，她就是不想離開女神啊。

兩只手縮進袖子裏，艾笑無意識地搓著袖子，低頭不說話。雁唐意識到什麽，驀地被她可愛的模樣擊中。

強忍著內心的沖動，她說：“回去吧，明天見。”

“明天見……”艾笑咬住下唇轉身要走，卻又被雁唐叫住——“明天我開車來接你，直接去我家上課吧，易嫻那邊有可能不方便了。”

艾笑呆住，搓袖子的動作也隨之停了下來。

啊？什麽？

女神說的是“去我家”，她說的是“去我家”？！

艾笑懵懵地擡頭看她，臉唰地紅了。

“我一個人住，屋子還算寬敞，沒什麽其他因素影響。”雁唐怕嚇到她，聲音漸漸輕緩下來，“你介意的話我也可以在附近租個空閑的自習室……”

“不介意！”

艾笑回答的聲音太大，嚇了自己一跳，忙又低下頭，仿佛剛才迫不及待去女神家的人不是自己。

天啊她在做什麽……她為什麽要表現得如此饑渴和迫不及待……救命啊，她現在跳到學校的池塘裏冷靜一下還來得及嗎！

她內心崩潰，雁唐卻松了口氣，說：“那好，明天見。到寢室告訴我一聲。”

艾笑點點頭轉身，在傍晚的昏暗天色中又悄悄紅了臉。

往常她和雁唐分開就直接走回寢室了，而這一次，她走到拐彎處的地方，猶豫著回頭看了一眼。這一看，她的臉霎時化作小番茄，嗖地轉回了腦袋。

女神居然還站在那裏看她……

艾笑心跳加速，扯著袖子飛快跑走。雁唐失笑，等看不見她才離開去找易嫻。

馬上四月了，這天黑得還很早。才六點多，天已經黑了徹底。她走到易嫻家，推開門，一股迎面而來的混著酒氣的炒面味熏得她皺起眉頭。

易嫻這孩子怎麽這麽不讓人省心？！

她嘆氣進屋，繞過客廳亂丟的外賣盒子，把廚房的窗戶打開。

簡單收拾了地上的垃圾，她面色不善地敲了敲臥室的門。

“進來……”裏面的聲音很虛弱，雁唐走進臥室，看到了床上半死不活的傻鄰居。

“我要不要把你現在的樣子拍下來發給你媽。”她語氣不算溫柔，卻也足夠克制了。

披頭散發的易嫻從床上坐起來求饒：“饒我一命吧，我給你講前因後果……”她說話有氣無力的，看起來確實受了不少打擊，“你坐過來，我先給你看個東西。”

雁唐“嗯”了聲，坐到她身邊。易嫻深吸一口氣，猛地把那亂糟糟的披肩發撥開，露出了一個……

……一個小草莓。

雁唐顯然沒想到會看到這種東西，易嫻滿意於她的驚詫反應，拍了拍自己人生中第一顆小草莓，說：“我要說的事，就從這玩意兒開始吧。”

昨天她聽從鄰居姐姐意見，視死如歸地去找劉戎，打算把事情問個明白。兩人約在籃球場見面，劉戎來了一句話不說，直接運球、投球，等籃球從籃筐落下，她一手接住球，走到易嫻身邊。

劉隊長似乎對她約自己出來感覺很意外，挑眉問她到底是什麽事不能在電話裏說。易嫻那叫一個緊張啊，最後心一橫，在籃球場的角落裏吞吞吐吐地問：“你對我若即若離的態度到底是什麽意思？”

劉戎用那雙勾人的桃花眼看了她許久，微微有些幹燥的雙唇一開一合：“你覺得是什麽意思？”

“我怎麽知道，我還覺得你是追我呢，可、可能嗎！”她說得一點都不理直氣壯。

劉戎問她：“你怎麽覺得不可能？”

“這種事發生在現實……不可能吧。”她說得猶猶豫豫，卻見劉戎突然靠近。

明明穿著運動衫，身上卻沒有丁點刺鼻的汗味，反而還有一股清香。她撩起的劉海在俯身的時候垂落，微卷的發絲搭在額頭上，其下的眼睛裏寫滿了認真。易嫻突然就慌了，想向後退，但看著隊長的眼睛，她又舍不得退了。

這雙眼睛裏，好像只有她自己。

呼吸與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等那人盯著自己的眼睛說出三句話，她心裏霎時空了一瞬。

隊長說：“下個月比賽結束，我就退隊了。”

隊長還說：“本來是想抓住最後的機會對你勇敢一次，可是家裏強制要求我去留學，我沒勇氣和你分開。”

隊長最後說：“所以，我不敢再接近你了，既然你遲鈍，我就當自己做了件忘不掉的蠢事。”

易嫻一想到隊長要走就著急，再想到她說不接近自己了，更著急。這貨之前玩游戲AFK，和自己在網上斷了聯系，難道現在還要留學來個現實AFK嗎？

不對啊，她之前明明不喜歡這貨折磨自己的，易嫻想不通自己怎麽就這麽舍不得，腦子一抽，突然閉上眼睛，把臉向前湊去……

籃球場上還有人，有人望過來，也以為她們只是在說悄悄話。女孩子嘛，總喜歡貼得近一些顯得關系好。

但是劉戎知道，她們沒在說悄悄話。她喜歡許久的人，把唇貼在了自己唇上一動不動。

有點傻，也有點可愛，劉戎看著她輕輕顫動的睫毛，張開嘴，含住了她的唇。

畢竟是在籃球場上，她不敢動作太大，只吻了一下便松開了她。易嫻則是被自己的大膽和對方的回應嚇得魂飛魄散，大腦遲鈍到難以轉動思考的齒輪。

剛才唇瓣相觸的感覺和那有著輕微濕潤感的吻在她腦海裏無限次回放，她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麽。

易嫻真的是舍不得這個人啊，即使有時候會懼於她的嚴厲，有時候被她折磨得想殺人滅口……可是說到底，她似乎還是很喜歡有個人這樣追逐自己的。

她總說自己不喜歡被這個人纏著，其實不是的啊；她總說自己只喜歡可愛的東西，其實也不是啊。那天雁唐讓她好好想想自己到底喜歡什麽，她覺得自己真的不是只喜歡萌妹那種類型的，內心裏，她喜歡可以和自己一起拼搏奮鬥的人，有果敢有英氣、最好還要比自己強上那麽一點……

在剛剛那一刻她才意識到，這個理想型好像就是劉戎。或者說，當劉戎出現，她就有了新的理想型。

易嫻來的時候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大不了就是聽劉戎這小辣雞羞辱自己一頓，但當對方認真地說出那些話，她發現自己逃不了了。

不是逃不開劉戎，而是逃不開自己的內心。父母和身邊的人總說她遲鈍、說她情商低，她實在不知道該怎樣回覆才能表達出真實的想法，只好用行動表達了內心所想。

籃球場上人這麽多，她的行為太大膽了——這一點她自己也知道。然而，除了這麽做，她還能說什麽？

易嫻站在那裏呆呆地看著劉戎，看著她盛滿覆雜情緒的眼睛。

再後來，劉戎和她在馬路邊沈默著走，一直走到她的宿舍。女隊長說要換掉運動裝，易嫻便站在她宿舍樓下傻等。沒過多久，她等到了穿著休閑裝的劉隊長，那一雙充滿力量的長腿被包裹在牛仔褲中，每向自己邁開一步，易嫻都想咽一下口水。

莫名其妙又是一通走，劉戎問她要不要去吃飯，她點頭。兩個人到校外找飯店，易嫻平時都喜歡擼串、啃小龍蝦，但是跟隊長在一起，她肯定不敢說自己想吃這些東西。誰知道劉戎像是知道她內心所想，帶她去了家自助式燒烤。

易嫻本來想矜持一下，但看到這家店光前面的排號就有幾十桌，頓時不想矜持了，再看某點評網站上的評價，她咂咂嘴，把矜持的話徹底吞了回去。

兩個人肩靠著肩在大廳等待，對於易嫻來說，反正她也不餓，這種和劉戎在一起等待的感覺還不錯。本以為她們會沈默到吃完整頓飯，結果沒等幾分鐘，她就忍不住找劉戎說話了。她們的共同話題其實很多，喜歡的東西也類似，聊得算是盡興。排到她們時，易嫻站起來跟著服務員走，劉戎突然拉住了她的手。

相並的四指被握住，易嫻想抽回手，無奈對方攥得太緊，她那力氣根本不是對方的對手。牽著手到餐桌前坐下，易嫻一句話不用說，喜歡的東西都被對方點了個遍。

她真不知道自己那些喜好是什麽時候暴露給隊長大人的，但這種感覺並不討厭。唯一有點問題的是，隊長她點了四瓶燒酒。

易嫻酒量不大，但她不能慫啊！兩個人你一杯我一杯，等吃完飯，她看劉戎脖子上都長出三個腦袋了。對方說送她回家，易嫻覺得這樣不好，但她不想離開隊長，就任由她帶自己回家了。

到樓門口的時候她問劉戎要不要上來坐會兒，女隊長順從地和她上樓。開門前，劉戎拉住她哆哆嗦嗦開門的手，把她壓在門上，嚇得她鑰匙都掉到了地上。

劉隊長將抓住的手化作十指相扣，緊貼著她問：“我本來已經決定把喜歡你這件事帶到國外了，你怎麽就開竅了呢？”

易嫻傻兮兮地說：“因為我和鄰居家的姐姐說了，她說你可能在追我啊……”

“萬一我沒在追你呢？”

“不知道……”易嫻臉上染著酒後的紅暈，說話慢騰騰的，“說不定就換我偷偷喜歡你了……唔。”

她話音未落，劉戎的吻席卷而來。易嫻下意識地張開嘴，在酒精激起的瘋狂中迎合她狂風驟雨般的索求。

唇舌相纏的剎那，她整個人仿佛燃燒起來，明明不懂如何親吻，卻能追隨本能地在對方唇舌中找尋那種獨特的占有感。

易嫻以前腦補的吻都是輕柔溫和的，但事實告訴她，自己想的都錯了。她現在不想要溫柔的吻，她想看劉戎追逐自己的瘋狂，想讓她霸道卻不失理智地侵占自己的一切。

在這個吻中，她甚至已經做好被劉戎直接推倒的準備了，但最後，對方放開她，粗重呼吸間，在她的鎖骨上吮吸一口，留下了屬於自己的印記。

“好了，現在你是我的了。”劉戎從她泛著淡香的脖頸上離開，直直看著她濕潤晶亮的唇。

易嫻腦袋暈乎乎的，但是酒醒了不少，她松開了對方的衣擺，後知後覺地害羞起來。

哇……如果不算下午籃球場上那個……她的初吻可真特麽刺激啊……

再後來，劉戎看著她進屋，甩上門自己走了。易嫻則是在玄關處蹲了半天——剛才的吻太刺激，腿有點軟。

這一晚上她睡得不太踏實，後半夜醒了幾次，一起身頭就疼得要命。第二天上午她徹底醒過來，回想昨天發生的一切，立刻把腦袋埋被子裏了。

臥槽她昨天都幹了些啥！

酒後差點亂性的易嫻慫了，面對劉戎的未接電話和微信消息，一個都沒敢回。在床上躺屍到中午，她訂了份炒面，吃完洗了個澡，照鏡子時發現了草莓君。

太、太刺激了……

她摸著鎖骨上方被吻過的痕跡，穿上睡衣回到床上思考人生。晚上她給雁唐打了個電話，而後又吸溜了一份新的炒面，回屋裏躺屍等待雁唐的到來。

雁唐聽她說完這些，又好氣又好笑。這孩子一根筋，覺得自己喜歡一個人就要把一切最好的都給人家，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變聰明一點。值得慶幸的是那個叫劉戎的女籃隊長還算靠譜，沒真做出什麽出格的事。

“所以你們確定關系了是嗎？”她問。

易嫻“嗷”的一聲紮進被子裏，“不然呢？！她都種草莓了，不確定關系難道還是結締契約啊！誰家魔法少女是這麽結締契約的，太色情了好嗎！”

雁唐笑出聲，剛想說話時，外面響起了門鈴聲。

易嫻眼睛睜大，把頭鉆出來問：“哎，你猜是誰……”

雁唐微微一笑：“出來吧土撥鼠，我猜是你的隊長大人。來，面對現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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